拾寺日。

四十年来家国,三千里地山河。

【岁守】淮南记事

淮南城经年未见的雪,在十里长灯下掩盖了与你我有关的一切。——题记

【淮南城旧习,在年前预过小年以示新岁将至,称作岁日。】 

岁日将至,满街张灯结彩,权贵世家更是歌舞升平,纵是还有几日,也多少染上了些许的新年气象。

今年的灯会由名踞一方的军阀大族薛家主持,一改沿袭传统的旧法,增添了不少西洋活动。只可惜,这薛家的小少爷被禁足在自己院子里,无缘见此盛景。

薛宅东苑.

“先生…拜托先生了嘛,您就向父亲给我求个情,他这么欣赏您,您说的话他一定会听的。”被禁足了多日的薛洋可怜兮兮的缠着比自己大不了多少的先生絮絮的说着。

“小少爷勿要闹了,老爷若是前来抽查,你背不出课业怕是又要挨罚了。”金光瑶不急不缓的轻声劝着:“若是想吃灯会上的零口了,明日待日落了以后我带你去买可好?”小孩的少爷脾气上来了,气恼的把书一丢:“什么啊,我爹一天书怕是都没读过,大字都不识一个,课业怎么样还不是先生您说了算,您就…”

未待把话说完,金光瑶就不悦的拽过小孩的手,抄着戒尺不轻不重的打了几下。到底是心疼,收着劲恐怕伤着人。金光瑶垂着眼睛看了薛洋一会儿,一言不发的半跪着把书捡起来在书桌上摆好:“过来”指尖随意点了几页让人把落下的课业温了,不管薛洋委屈的模样转身径直去了正院。

约莫一柱香的功夫,金光瑶带着薛父的通行令回来。尽管不同意提前放薛洋出来,也架不住金光瑶的一再保证,应了只要薛洋能背出课业就可以放他出去。“知道啦,老爷子您就放心吧!”薛洋拉着金光瑶快速拐进小巷,似是生怕自家老爹反悔。

薛洋也清楚自己刚才背的文章错误百出,是先生放了水才得以过关的。孩子气的勾着先生的手心以示对方才无礼的歉意,金光瑶不动声色的缩了缩手,碎发掩着的耳尖却泛了红。

这是金光瑶最后一次同薛洋守岁贺年,看万家灯火,星辰尽失色。游淮南百园,山水皆影绰。

年后金光瑶就以家事为由向薛父请辞,狠着心不顾小少爷的哀求连夜乘车去往平城。凉风掠过的淮南城仍留有新岁的余温。

但金光瑶清楚,这份平和祥乐之下早已暗潮涌动。而他与薛洋终究会站在对立面,再见,只怕是兵戈相会了。

命运仿佛乐于将缠好的红线拆散揉乱,却始终不肯将它扯断。

再见仍是落雪的岁日,可他不再是他的先生,他也不再是他的小少爷。 

审讯室.

这里很黑,外面一定下雪了吧…徒劳的想挣开反缚着的双手的绳索,昏沉的高热感已经夺去金光瑶大半的力气。纷杂的脚步声响起,门轴转动的声音在金光瑶耳中都被无限的放大,只得用力咬破舌尖迫使自己凝神去斟酌将会面对的审问。

“教授先生,您是不是受敌方指示前来的卧底?”略带着稚气的声音响起。他似乎很高兴,金光瑶如是想:“我…我听不懂你在说什么”手上的绳索被解开,手心瑟缩着顺着微凉的空气摸到覆在眼上的布带,是不想让我认出来吗?是故人吗?

金属碰撞的声音远远的传来,金光瑶心底一沉。这刚开始就用刑…怕是真的回不去了。“

先生的意思是您与敌方毫无关系?”那人的声音似是有些戏谑的意味。“是的,阁下…”“那么…淮南城的薛洋,您可认识?”金光瑶眼前浮现过那个喜欢跟在自己身后一口一个先生叫着的小孩,一时不知该怎么回答。“先生,请您如实回答。”“我不认…”话还没讲完,手就被人拉起来不知用什么东西泄愤似的打了几下,遮眼的布条被人轻轻挑落,对上那双带着笑意又有些气恼的熟悉眼眸:“先生不诚实,该罚。”

金光瑶震惊之余又有些哀伤,垂着眸不去看人,一如当年离开时的模样,决绝,悲凉。

他的小少爷终是成了名震一方的军阀,亦成了,敌人。

“阁下何必如此呢…既已殊途,便不必再念旧情。更何况…我们是敌人啊。”头疼的厉害,金光瑶只觉自己似是要不受控制了一般,模糊间只听得人低声说着什么,随即便失了力滑落在人身上。

再醒来便是两天后的事了,一切都变了模样。

这世上再没有淮南军阀薛成美,也再没有叛党卧底金光瑶。 

三年后.

平城.北方的冬日干燥而寒冷,远比不上淮南城温和湿润。太阳挂在松尖儿上久不见动,亮光被层叠的格纹窗掩了大半,余下的虚虚斜射在窗旁人的领口上,晕开几点红痕。

虚掩的门被小心推开,看着人初醒的茫然有些好笑的问:“成美可还睡醒了?今日可是有灯会的。”耍赖似的向人讨了个吻才带着未醒的微哑声音说:“平城的灯会有什么好看的,年年都是老三样。”“那成美干嘛要缠着我来。”

尽管早就知道答案,金光瑶还是更想听人自己说出来。

薛洋有些恼意的闷在人怀里蹭蹭:“因为…因为和先生在一起,什么事情都会有意思的。” 


新岁还有很多很多

悬光垂穗彻夜灯火的盛景也会再见

但都不及和先生同贺的那年半分

因为我喜欢先生啊 

从淮南到平城

从黑暗到光明

从鲜血飞溅到白雪没地

我都活下来了

因为从被你勾住手心的那一刻起

我就知道我认定你了

 ——end.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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